摘要
科幻迷必读的史料级文本
采撷赛伯朋克宗师的十个灵魂碎片 剖析互联网大时代的技术奇想之旅
赛伯朋克宗师威廉·吉布森的短篇作品集,从其科幻创作的处女作到《神经浪游者》的萌芽之作均收录其中。除了当下“酷”的赛伯朋克故事,还包括了太空探险、都市奇幻等吉布森鲜有涉猎的题材。
布鲁斯·斯特林和吉布森本人作序,解读每一个短篇背后的故事,剖析大师的创作成长之路和20世纪下半叶科幻文坛的变幻风云。堪称“史料级”文本,是科幻迷和科幻研究者的必读之作。
威廉·吉布森总能刺中社会的敏感神经。他帮助科幻文类从刻板的昏睡中苏醒,来到现代思潮的明媚阳光下。——布鲁斯·斯特林
全息玫瑰碎片 威廉 吉布森短篇杰作选 内容简介
《全息玫瑰碎片:威廉·吉布森短篇杰作选》完整收录了威廉·吉布森创作生涯中的短篇作品,包括其科幻处女作《全息玫瑰碎片》,挑战旧式科幻的战斗檄文《根斯巴克连续体》;更有三篇赛伯朋克的先驱之作《约翰尼的记忆》《新玫瑰旅馆》《整垮铬萝米》,吉布森富盛名的长篇作品《神经浪游者》即滥觞于此。
这十篇异彩纷呈的杰作记录了赛伯朋克宗师的成长历程,是科幻拥趸不可或缺的史料级文本,极具收藏价值。
全息玫瑰碎片 威廉 吉布森短篇杰作选 目录
1986年初版序
源代码(自序)
约翰尼的记忆
根斯巴克连续体
全息玫瑰碎片
酒吧里的归栖者
蛮荒之族
红星,冬季轨道
冬季市场
空战
整垮铬萝米
全息玫瑰碎片 威廉 吉布森短篇杰作选 精彩文摘
约翰尼的记忆
我把霰弹枪装进阿迪达斯背包,又塞了四双网球袜进去。这完全不是我的风格,可我就是想达到这种效果:如果他们觉得你是个糙哥,你就跟他们玩技术;如果他们觉得你是技术型,你就跟他们硬来。本人是技术型,所以这次我要表现得尽可能威猛。可是这年头,多少也得有点技术,你才威猛得起来。比如说这两把十二毫米口径霰弹枪,我就得猫在机床上,卸掉枪托装子弹;我从一张老旧的缩微胶片上查过资料,学习手动装弹;我还得造一套新的压力装置把子弹底火摆正位置——都不是容易事儿。但我知道,这些东西不会让我失望。
见面地点是“飞机场”酒吧,时间是二十三点整。安全起见,我地铁坐过了三站才下车,然后走回去。
在一个小咖啡亭的镀铬边框上,我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:五官分明的白种人,胡碴坚硬,留一头黑色短发。“刀锋”整容医院的姑娘们都是索尼·毛的粉丝,总想给你做一对时髦的单眼皮,你简直难以拒绝。整容这点伎俩对拉尔菲·费斯多半没用,但无论如何,我还是有机会靠近他的桌子。
“飞机场”酒吧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,一侧是吧台,另一侧是客人坐的桌子。这里到处是皮条客、毒贩子,还有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,没有一个是做正经生意的。今晚把门的是磁犬两姐妹。要是待会儿情况不妙,我可不想从她们身边夺门而逃。
她俩个头都有两米高,有着灵缇犬般的瘦长身形。其中一个是黑人,另一个是白人。除此之外,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,这是整容的结果。姐妹俩是多年的老情人,配合默契,打起来很不好对付。其中一人原本是男的,但我一直没搞清楚究竟哪一个是。
拉尔菲还坐在他的老位置上。他欠我好多钱。我脑子里有几百兆以低能天才状态存储的资料,我的意识无权查阅。东西是拉尔菲留在那儿的,可他老不来取货。资料只有拉尔菲用他自设的密码才能打开、提取。我脑袋的使用费本就不便宜,超期储存的额外费用更是天文数字,而拉尔菲偏偏是个小气鬼。
然后,我听说拉尔菲·费斯出了赏格,要我的命。于是我约他在“飞机场”见面,但我是以埃德华·巴克斯的名义安排的。埃德华·巴克斯是一个走私贩子,最近在里约热内卢和北京混。
酒吧里一股恶臭,那是非法生意的味道,令人神经紧张的强烈金属味儿。一些肌肉男在人堆里晃荡,炫耀肉块儿,脸上带着冷冰冰的假笑。有些人的肌肉结构做过移植,身体轮廓简直不似人形。
借过。哥们儿,借过。埃迪·巴克斯来了,搞进口的快手埃迪,背着他貌不惊人的专业运动包。别在意这个小破口子,我的右手刚好能伸进去。
拉尔菲旁边还坐着个伴儿,体重八十公斤的金发加州肌肉男,神情警惕,看着像个武林高手。
肌肉男的双手还没离开桌面,快手埃迪已经坐在他们对面了。“你是黑带?”我急切地问。他点点头,一双蓝眼睛开始自动扫描,目标是我的眼睛和双手。“我也是黑带,”我说,“我的黑带就在这包里。”我的手通过破口伸进运动包,扳开保险。咔嗒。“我有两支十二毫米口径霰弹枪,扳机绑一块儿了。”
“有枪啊。”拉尔菲说道,一只胖手按在打手的蓝色尼龙背心胸口部位,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。“约翰尼还在包里带了把破枪。”看来,埃迪·巴克斯的伪装已经被识破了。
我猜,他用的名字应该一直是拉尔菲,拉尔菲这个,拉尔菲那个。但是他买来的那张脸,代表的是一份虚荣。他这张脸已经用了二十年了,像熟透了的梨子。那张脸属于一位曾经的名人——那是雅利安雷鬼乐队主唱克里斯蒂安·怀特①[①这是一个带有浓重种族意味的名字,克里斯蒂安(Christian)意为“基督徒”,怀特(White)可指“白种人”。——本书注释均为译注
]的脸。他是种族摇滚界的末代王者,当年的地位相当于现在的索尼·毛。像这样的破事儿,我脑子里记得无数。
克里斯蒂安·怀特:典型人见人爱的漂亮脸蛋,明星级的细嫩皮肤,轮廓分明的颧骨。一种光线下像天使,换一种光线就成了堕落帅哥。但这张脸后面隐藏的,还是拉尔菲的那双小眼睛:黑黢黢,冷冰冰。
“拜托啦,生意终归是生意,有问题就解决。咱们好好谈谈。”他的语调总是真诚得要命,克里斯蒂安·怀特般的漂亮嘴角边总是很湿润,“这位是刘易斯,”他冲肌肉男那边点点头,“他是个笨蛋,不懂事。”刘易斯面无表情,看着像是真人模型。“可你不是笨蛋,约翰尼。”
“我当然是笨蛋了,拉尔菲,我如果不是笨蛋,这世界上还有笨蛋吗?我是一个浑身插满芯片的超级大笨蛋,你们那些破烂可以随便往我脑子里面塞,塞完了爽够了还想找人干掉我。以我这个包的名义,拉尔菲,你得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“问题是你最近给我的这批货,约翰尼。”他深深叹了一口气,“作为一位经纪人——”
“销赃的。”我纠正道。
“作为经纪人,我在货物来源方面有严格的标准。”
“你只收购最好的东西。我懂你的意思。”
他又叹了口气,似乎很疲惫。“我一直都尽量不从白痴那儿买东西。恐怕这一次,我犯了大忌。”
第三次叹气大概是他们约定的暗号。刘易斯打开了事先粘在我这一侧桌子下的神经扰乱器。
我把全身力气都用在右手食指上,拼命扣扳机,可我这根手指突然就不听使唤了。我能感觉到枪身的金属质地,还有我缠在短枪把上的泡沫胶带,但我的手却软得像蜡一样,根本动弹不得。这时候我倒真希望刘易斯是个大笨蛋,蠢到会伸手过来抢我的包。他只要一拉,就会牵动我那根僵硬的食指,也许就能触动扳机,可惜,他还没笨到那个份儿上。
“我们非常担心你啊,约翰尼,非常担心。瞧瞧,你给我的货,那可是日本黑帮的。只有白痴才会从他们手里偷东西,这种白痴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刘易斯咯咯地傻笑起来。
我一下子想明白了,其中的道理肮脏透顶。那感觉像有几大口袋湿沙子压在我脑袋上。杀人并不是拉尔菲的风格,甚至雇用刘易斯这样的打手也不是他的习惯作法。可现在,他进退两难:一边是霓虹菊之子,另一边是这个黑帮要夺回去的东西——更有可能,这东西原来并不属于他们,他们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。当然,拉尔菲可以用他的密码口令,让我进入失神服务状态,变成一个低能天才,然后我就会一口气把那些惹事招灾的程序都说出来,事后忘得干干净净。对销赃贩子拉尔菲来讲,做到这样应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,但日本黑帮不会这么轻易放手。他们肯定知道“乌贼”,而那些程序会在我脑子里留下轻微但永远无法彻底抹去的痕迹。他们才不会提心吊胆过日子,留下这些线索等着别人发现呢。关于“乌贼”,我了解得并不多,只听过一些传闻。在客户面前,我当然不会提起这类传闻。不过,日本黑帮肯定不喜欢我脑子里留下的那些痕迹,它们看上去太像犯罪证据了。那伙人要是到处留证据,或者留活口,就绝对混不到今天。
刘易斯还在傻笑。估计他正在脑中瞄准我额头后面的一个点,想象怎样刺破我的脑壳触及那里。
“嘿。”我右侧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,“看上去,你们几个小伙子玩得不太开心呀。”
“少管闲事,婊子。”刘易斯说道,那张黑脸平静如初。拉尔菲也面无表情。
“开心点嘛!想买点乐子吗?”没等那两个人阻止,她已经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。我刚好能从眼角看到她。一个瘦瘦的女孩,戴镜面眼镜,黑发蓬松,穿一件黑皮衣,没系纽扣,外套里面是一件T恤衫,上面对角印着黑红条纹的几个大字:身轻如燕。
刘易斯怒哼了一声,想一掌把她推下椅子。
可是不知为什么,他根本没碰着人家。只见那女孩手一抬,好像只是轻轻拂了一下眼前掠过的手腕。鲜血喷在桌面上,刘易斯死死攥住手腕,攥得指关节都发白了。血渗过指缝,滴答滴答直往下流。
可是,她手里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啊!
看来刘易斯得去做手腕肌腱连缀手术了。他慢慢站起来,忘了挪开椅子。椅子哐的一声翻倒,刘易斯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我的视线。
“他最好找个大夫瞧瞧,”她说,“那一下割得挺狠的。”
“你根本就不懂,”拉尔菲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疲惫,“你完全不知道你刚给自己惹了多大麻烦。”
“真的吗,先生?有这么神秘啊?我最喜欢神神秘秘的事儿了,比方说,你这位朋友干吗这么安静,跟冷冻了似的。还有,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?”她举起一个小小的控制器。也不知她是怎么从刘易斯手里弄过去的。拉尔菲看上去很紧张。
“你??呃??我给你二十五万,你把那东西还给我,然后你出去散散步。怎么样?”
他抬起一只胖手,紧张地揉搓那张苍白的瘦脸。
“我想要的,”她打了个响指,控制器转了一下,反射着灯光,“是一份工作。你的小伙子不是刚好手腕受伤了吗?二十五万,算你预付给我的工钱好了。”
拉尔菲响亮地呼出一口气,笑了起来,暴露了一嘴跟克里斯蒂安·怀特的脸很不般配的牙齿。她按下开关,关闭了神经扰乱器。
“我雇你,出价二百万。”我说。
“我就喜欢这么干脆的男人,”她笑道,“那包里是什么?”
“霰弹枪。”
“你太粗暴了。”她用的却是赞赏的口气。
拉尔菲什么都没说。
“我叫米利安斯①[①米利安斯(Millions)意为“数百万”,或许是作者对上文两人竞价的调侃。],莫莉·米利安斯。你想离开这儿吗,老板?别人都开始盯着咱们看了。”她站起身来,牛仔皮裤的颜色像凝固的血液。
我这才发现,她那副镜面眼镜原来是植入的。银色镜片从高高的颧骨处平滑地升起,完全挡住了她的眼睛。现在可以在镜面上看到我新做的这张脸。
“我叫约翰尼,”我说,“咱们得带上费斯先生一起走。”
他正等在门外,模样像最普通的出门旅游的技术员:一双塑料人字拖,一件傻乎乎的夏威夷衬衫,上面印着他公司最热门的微处理器的放大图片。他是个温和的小个子,这种人会在酒吧里就着小块海藻脆米饼喝清酒,喝醉了就高唱公司之歌,把自己感动得痛哭流涕,没完没了地跟酒保握手表示感谢。皮条客和毒贩子都躲着这种人,从这种老实巴交的家伙身上拉不到生意。这种人通常很无趣,而且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和钱包。
我后来猜想,他左手的一截大拇指肯定是被切掉了②[②日本黑帮有切掉一截手指认罪的传统,很多帮派分子都有断指。
从指关节下方截断,换了一个人工指尖,再钻空残指,在里面安上仙台小野公司出产的仿金刚石线轴和底座,最后把三米长的单分子细丝仔细地缠在线轴上。
莫莉正跟磁犬姐妹说着什么,我把运动包轻轻抵在拉尔菲的腰上,押着他出门。莫莉好像认识姐妹俩,我听见黑的那个在笑。
我向上扫了一眼,这是过去养成的习惯反应。大概是因为我一直不适应空中刺眼的弧光灯,还有更高处黑沉沉的穹顶天棚。或许正因为这个老毛病,我才捡了一条命。
拉尔菲继续向前走,我觉得他没打算逃跑。我认为他已不抱任何幻想了,或许他已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人了。
我低下头,正好看到他身体断裂的那一幕。
事后回想,当时拉尔菲向前迈了一步,而那个小个子技术员不知打哪儿溜了出来,满面堆笑。攻击之前只有一个预兆:他的左手大拇指断开了,跟变戏法似的。断开的那截拇指尖悬浮在空中。
我看到了什么?镜子,还是金属线?拉尔菲停下脚步,浅色夏装的腋窝下出现了两大块黑黑的汗渍。他知道了,肯定早就料到了。
然后,那截戏法道具似的拇指尖像铅块一样飞了起来,闪电般划过空中,好像放出的悠悠球。杀手残指上那根看不见的线横着切过拉尔菲的头盖骨,就在眉毛上方,然后嗖的一声飞起,又向下一落,从肩头到肋下,斜切过他的梨形躯干。这一记干净利落,切开的刹那甚至不见一滴血。转瞬之后,被截断的神经才做出反应,一阵痉挛,尸体倒地。
粉红色的血雾中,拉尔菲的身体成了不规则的三块,沿着略有坡度的街面向前滚动。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。
我抬起运动包,右手猛扣扳机,后坐力差点震断手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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